在中国历史上,司马光因其坚定的反对王安石变法而闻名于世。根据司马光所提出的破屋理论,他认为改革应当从基础做起,而不是从破旧立新。王安石变法虽然致力于推行新政,但却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现有的政治体制和社会秩序,导致了社会动荡和不稳定。因此,司马光强烈反对王安石的改革措施,主张保守传统,以免引发更大的混乱和危机。
和狂飙突进的王安石相比,司马光是个持正平稳的人,这被后人视为宋代最大的保守派,其实这是历史的误解。司马光不反对改革,但希望改革要平稳地进行。对于改革,他有一套著名的“破屋”理论。他认为“治天下譬如居室,敝则修之,非大坏不更造也”,因为“大坏而更改,非得良匠美材不成,今二者皆无,臣恐风雨之不庇也”。近代法国人托克维尔写了一本《旧制度与大革命》,他认为改革的后果是引起人们要求进一步改革,但改革却又无法满足无限度的改革要求,因而造成民众不满情绪加剧,最终可能酿成革命。也就是说,改革既要大胆又要审慎。看来,托克维尔颇得司马光“破屋”理论的精髓。在这种“破屋”理论的指导下,司马光和王安石进行了旷日持久的辩论和拉锯,王安石是个雄辩的演说家,而司马光在这方面实非王安石的对手。但司马光有着与王安石一样的执拗与耐力,反正这辈子和王安石干上了。
司马光与王安石所代表的保守派和改革派的斗争十分惨烈。但司马光和王安石的斗争,是君子之争,是“费厄泼赖”的,不掺杂任何的感情和私利因素。君子之间能像小人一样大打出手吗?孔子说“其争也君子”,表明谦谦君子也有斗争。但与小人之争不同,君子争的是是非曲直,遵循着一定的规则。事实上,司马光和王安石的私人关系不错,是互相仰慕的好朋友、好文友。他们之间的斗争,就像两大绝顶高手之间的过招,比拼的是内力和品质,任何一方都不会冷不丁地施放暗器。先是王安石斗败了司马光为首的“旧党”,旧党一干人等全被贬往各地凉快去了,在全国雷厉风行地推行新法,最后,司马光的旧党战胜了王安石的新党,在远离权力核心十多年之后,众望所归的司马光出任宰相,将王安石的新法尽数废除,活活把王安石给气死。在王安石去世半年之后,司马光感觉完成了历史使命,溘然离世。
王安石也是君子,他变法的着眼点在于使国家富强、民众安乐,但他狂风暴雨般的变法,出现了大量政策执行上的偏差,培养了一批不谋国只谋私的小人,出现了与王安石变法的初衷事与愿违的情况。从这一点来说,虽然司马光辩论才能和魄力比不上王安石,但他的“破屋”理论还是有可取之处,在政治上是成熟稳健的。北宋若能将司马光、王安石这两位君子的才能加以综合使用,让王安石主导变法,让司马光负责监督和执行,或许历史将会是另外一番天地。
君子乃国之栋梁,是敢于担当的猛士,顶起的是国家的天空,绝不会在国家和民族处于危难时刻而轰然倒塌,司马光就是个敢于担责的君子。他在担任并州通判时,曾经向自己的恩师庞籍提出了一条计策。为了防止西夏人的入侵,他建议修筑城堡来控制西夏人,然后招募百姓来此地耕种。庞籍听从了他的建议,派手下郭恩去办理此事。郭恩在执行命令的时候,因为不注意设防,部队被敌人消灭。庞籍因为此事被撤职。司马光始终认为此事因他而起,三次上书朝廷自责,并要求引咎辞职,没得到允许。庞籍死后,司马光便把恩师的妻子拜为自己的母亲,抚养庞籍的儿子像抚养自己的亲兄弟一样。在朋友出了事就急于撇清关系的今天,司马光这种勇于担责的精神,就显得难能可贵了。
洪应明在《菜根谭》中说,“退即是进,与即是得”,教我们为人处事以遇事都要让一步的态度为高明,因为让一步就等于是为进一步留下了余地。司马光就是如此,他懂得人生进退的道理。在王安石如日中天的时候,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,就以退为进,请求辞职,自己躲到洛阳去。在洛阳的十五年,司马光专心著述,编著了与司马迁的《史记》双星闪耀的《资治通鉴》。他在《进资治通鉴表》中说:“臣今筋骨癯瘁,目视昏近,齿牙无几,神识衰耗,目前所谓旋踵而忘。臣之精力,尽于此书。”司马光编书的条件实在艰苦,他买不起高宅大院,住的是低矮窄小的房子,夏天闷热难耐,他请人在书房里挖了一个大深坑,砌上砖,修成一间“地下室”,他就在这个冬暖夏凉的“空调房”里专心致志地埋头编书。司马光的目标很明确,就是将历代执政的得失全部融进这部巨著之中,让皇帝学习。宋神宗看了之后大加赞赏,说它“鉴于往事,有资于治道”,赐书名为《资治通鉴》。司马光的《资治通鉴》的著述意义己远远超过了他的本意,清代学者王鸣成说,“此天地间必不可无之书,亦学者必不可不读之书”,成为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遗产。